言念阙影

【李杜近代】风雨如磐(六)

这章写得我很沉重,而且可能会一直沉重下去。

#又在后悔为什么要写正剧

正文:

时世好像总是在恍恍忽忽里便过去了,人像蝉甬般封在萧瑟阴湿的秋息里,感觉还没伸出触角来。

而天色已蕴藏了季节递嬗的讯息,渐渐明朗、苍白,像久饿的人的脸色。

老天也不大爱管事似的,胡乱扯了些破絮一般的云朵,便稀稀落落地布在天幕上。

这天,白在走廊转角处给我手心里塞了两块大洋,说是付房费。

“用不了这样多的。”我这样说倒真不是哄他,只是他住的小隔间实在是太狭暗,值不得这么些钱。

他覆紧了我的手,对我宽慰地笑道:“天气冷了,大爷他不是还没过冬的衣服穿么?”

——“大爷”是我们俩对那老乞丐的称呼。

我感到他大手的温暖,也于是感到肩负了某种责任一般肃然,心里小小的火苗冉冉烧起。我对他点点头,用一种我们俩都心照不宣的态度说:“我现在就去了!”

刚转身撒腿要走,便觉头上一沉——原来是他把他的深色毡帽往我脑袋上一压,还细致地调了调位置。待一切都弄妥当了,含着满意的声音这才从身后传过来:“你去吧。”

 

 

事情很快办完了,我心里好像盛着一窝欲试身手的雀儿,脆嫩的欢唱声在我的胸膛里久久回荡,冬日的天空于我看来也是很透亮很值得欣赏的了。

不过为着早些回复白令他也放心,我一回大堂便兴冲冲地只顾往楼上跑,路过那女孩子的房间的时候隐隐听得有男子的声音。

我愿意为所有不熟悉的人欢喜:怎么?她的父亲终于回来了么?

心里有了别的念头,动作也不由得放慢了,在这间隙里他们的谈话声透过厚木门闷闷地传来,像失了真。

“这样不中用,怕是不能讨老爷们的欢心。”

“不中用?……这……中不中用,是可以学的……还得仰仗您示一条路走……”对比起那汉子语气里的意有所指,女孩子的母亲声音却飘忽隐约,长夜里滚在喉头的呓语一样。

我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叫“中不中用”。

因这刹那的透亮,仿佛置身于一个不得醒却有所觉的噩梦里。

这样把人当作物品来评头论足甚至于买卖的事情我不是没有耳闻,只是没有亲眼见过,总能自欺欺人地背过身去。

人没有不做噩梦的,只要惯于哄骗自己,再怎样的噩梦不会过去呢?

因而纵前路暗夜再长,闭着眼只管闯去,总比一开始便瞧见墓碑要好。

只是一个转身,封闭了五感,也闭塞了思想,若无其事地走开――人人都会做的事,怎么我会做不成呢?

如今我的双腿却似在地上生了根,使我不能移动一步,强烈的悲慨与愤怒兜上我的心头,一时间如临深渊,听见潮涌风吼的声音在血管里奔涌。

 

然而醒了又有什么用呢?

醒了……僵死的蝴蝶、枯萎的花、徘徊于无地的少女、渺而再渺的光明。对这些我心里惟存的一丝希冀,令我在她准备跟着那个‘父亲’一起离开的时候,把悲哀的眼神向她投去。

除了这些,我又能做什么呢?

萍水相逢,却在刹那针芥相亲的两个人,彼此遥遥地望着。最后她对我笑了笑,那笑像在归路上缓缓飘落的花,在开得极盛的时候偏偏落了。

遥远的春闺梦里的归人此时悄悄踱来,无声无息地从背后靠近我,将他的手郑重地盖在我的肩上。

于无奈的沉默里,一时也似过了许多年,已是千万芳红悲尽。

以往的我一定早就转身寻找他的宽慰了,但我渐渐地意识到,人生的一些太沉重的悲哀,是不是本来就只能一个人担负着,无法向任何一个人言说?

那汉子走后,旅馆里的人们也有偶尔愤慨地提起他,说“走狗”、“作奸犯科”种种,在黑暗面前似乎人们也只有暗自咬牙的份。

后来听说那汉子在某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,喝醉了酒掉入河里淹死了,又有人说他是被仇人杀死的,因为打捞上来的尸体上分明有剑孔。

至于那个女孩子呢?

有人说她也跳河死了,说的人煞有介事,好像他就目睹了整个过程,所以信的人也多。

可我总不愿意信。

【遣怀意深,联想到《红楼》里“千红一哭”、“万艳同悲”的境界,也想写写女孩子的故事。虽我笔太拙,但字里行间亦有无限伤心。】

评论(2)

热度(58)

© 言念阙影 | Powered by LOFTER